【叶王】风雪千涟 3
叶修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梦中他置身云端，忽上忽下，云雾缭绕间，自己就摔下来，跌了个大马趴。这个地方是篁筑，站在那的人是王杰希了？视线迷迷蒙蒙，叶修看到眼前这个人一步一步走来，朝自己伸出了手。这只手骨节分明，青白色皮肤下血管清晰可见，保养得很光滑，不像是习武人，倒的确是个大夫。朦胧中自己把手递过去。这肯定是做梦，王杰希那样冷冰冰的人他的手不会那么温暖，也不会这么温柔地笑。
“喂，醒醒啊，前辈，这个叶修是不是死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有人在拍我的脸，是沐橙吧，她不是被禁足了？叶修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不是他熟悉的房间，躺在篁筑的回廊，他的兵器就放在旁边，油毡布依旧包裹得牢靠，没被人打开，袁柏清盘腿坐在松木拼成的褐色廊板上，圆鼓鼓的小脸低头望着他。
麦冬笑眯眯探头问候：“还有力气起来吗？”
“好说好说”叶修直起身，还是能走的。
他站起身，正对上王杰希离去的背影，左背上一大片血迹在白色缎子上冲击着视觉，和他出尘的形象大相径庭。王杰希受伤了？受伤的不是我吗？叶修摸摸自己衣襟上干涸的血痕。
“等等啊，王大夫。”
王杰希脚步停下来，却并没有回头。“怎么？”
“是你背我回来的？”叶修抓了抓头发，对着两方相似的血痕，说了一个猜想。
“是又如何”王杰希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若是你，现在便回去休息，丑时到温泉来，我替你施针。”言毕身形已飘出院门。
叶修看出来了，王杰希心情不好，大概是我蹭了他一身血，又弄脏他一套袍子的缘故。他明智地按照王杰希的吩咐，回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
被大人无视的袁柏清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睛，喃喃自语：“这个叶修很有意思啊，前辈要去禀任务，我和叶修玩玩好了。”
“麦冬，叶修住在哪儿？给我指指路。”袁柏清是瑁山山主唯一弟子，性格咋咋呼呼，王杰希平时对他也表现出或多或少的迁就，在鹿澜山也是野惯了。麦冬不需要对他保密，手往东一指，“在药阁库房里住着呢。”
“谢了，下次请你吃糖。”袁柏清运起轻功，赶上叶修。
“听说你一个人擒下丹鼎五子，你功夫不错呀。”
叶修不语，加快了步子。
“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袁柏清追在后面。不防叶修一转身，差点撞到。
两人大眼瞪小眼，叶修伸手捏着袁柏清两边脸颊，“称呼王杰希一口一个前辈多亲切，换成我就你你你瞎叫唤，小孩子要懂礼貌，不能区别对待。”
“啊啊啊”袁柏清不防被叶修偷袭，气恼地叫唤起来。“你怎么随便掐人脸呢，快放开。”
“先叫一声前辈就放了你。”
袁柏清艰难地与叶修搏斗着，打量四周，确认没人救得了他。别看袁柏清似吧鹿澜山当自己家，他要真敢惹出事来，王杰希一定会代替瑁山山主好好抽他一顿。权衡之下，乖乖叫了声“前辈。”
叶修满意，松了手便走。
袁柏清一愣，暗叫上当了，追上去。“前辈师出何派，听说这一仗你武器未曾开锋呢。”
啪！叶修当着袁柏清的面，重重地关上门。
“叶修！你干嘛关门！”到底是个孩子，还是个性子火爆的孩子，袁柏清忍不住了。
“我要换衣服，你要看吗？”屋子里叶修慢条斯理说道
“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好看的。”袁柏清不屑。
“嗬，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是个下流胚。”
“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为什么不让看，开门开门。”今天也就不要脸了，袁柏清愤愤然。
叶修慢吞吞换回自己的衣裳，门外袁柏清还是锲而不舍，这可不是一个少年心性会做的事，他拉开门，“进来吧”。
门一开，袁柏清敏捷地闪进库房，把叶修的小房间仔仔细细打量个遍。
“啊啊，都说王前辈对你很特别，我看也没什么呀，竟然睡在库房，真可怜。”
呱噪的小鬼真讨厌，叶修不动声色问“王杰希对我很特别吗？”
“是吧，谁也没想到前辈会突然把你带进落龙岭，要不然魔首怎么会派个任务过来。前辈很少参加议事，邬山和啸云山那两个老魔头早看他不顺眼了，平时还有我师傅挡着，魔首也不细究。这次不打招呼就带进来路不明的外人，我师傅也捋不顺，这是前辈在落龙岭第二次出任务呢，太不正常了。话说回来，前辈不亲自去，未必能夺到重露。现在就可惜分不到道士换的赎金了……”
袁柏清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真假难辨的话，叶修却在思考着，瑁山山主让我知道这些是何用意。有赎金便是要生擒，逼下杀手只可能是王杰希自己的意思，五道子在武林声望颇重，王杰希怀疑自己是正道派来的卧底吗？叶修叹了一声，从包袱里拿了个小纸袋“龙须糖吃不吃？”
“龙须糖是什么？”袁柏清接过来咬了一口，好吃，眼睛变得闪亮。
“吃完了赶紧走了，你也听到王杰希说了，我要好好休息晚上还有事。”
“好吧”袁柏清把糖塞嘴里，“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出门后还掩好门，叶修摇摇头，到底是小孩子，真好收买。袁柏清抹了一把汗，他认为自己搭上一世英明，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把师傅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回去一定要师傅好好补偿，至少要教一式他眼馋已久的飞白。叶修换下的衣服。袁柏清看了好几眼，十分肯定那是王杰希的，这个意外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师傅呢？袁柏清嘟囔着，踩着雪慢慢离开。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在暗处冷冷地盯着他。
是夜，叶修按时来到温泉，药童玉竹给他换了麻织的里衣。“主人让你先泡半个时辰。”玉竹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是王杰希手下药理学的最好的童子，他大多时候在知味阁活动，是王杰希施诊的助手。
叶修泡的这眼药泉是人工挖掘再引水而成，里面泡了各式药材，厚重的气味掩过了硫磺的刺鼻。
叶修泡在温泉里，抬头望天，无云万里，星海闪烁，当真比蕴涵湿气，灯光烛火的江南夜晚要看得清楚，叶修看得有趣，把手伸向天空，乐滋滋来了一句“手可摘星辰……”
“你在干什么”王杰希算准了时间出现，不想见着叶修探起身手在半空乱舞，心中惊道温泉里泡了解毒的药材。这人还被硫磺熏傻了么？外表倒是半分不露，一句话倒是像提醒对方自己的到来。
叶修果然回头打招呼：“王杰希你来啦。”
这称呼让王杰希愣神，他与叶修保持着理智疏远的关系，莫非他觉得背回鹿澜山两人变熟了？王杰希是犹豫的。在他没有把叶修和五道子一起扔上牛车带与魔首交差，而是把他背回鹿澜山时，感受到了相隔已久的迷茫。他穿着染血的白袍出现在议事堂，引得诸魔议论纷纷。叶修找上自己必有其他目的，而王杰希却不希望有人插手这件事，所以他语气强硬地为叶修做了担保，一向站在他这边的瑁山山主也罕见地从他的雀翎大扇中露出惊讶的眼睛。大概是山里安静太久，盼望做点出格的事吧，王杰希如是想。
“泡够时间就起来把上衣脱了，趴在这里。”手一挥，一卷毛毯落地铺开。
“这个……”黑灯瞎火的，王杰希连个灯笼都没提，脱了衣服趴下来似乎不太对。叶修犹豫着照做，离开温暖的泉水，温差让叶修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取了手巾擦干，趴了下去。这个姿势和位置都不好活动，王杰希若突然下狠手必定吃亏，然而又能怎么样呢，老王是刀俎，我为鱼肉，叶修安然。
王杰希的手指触到叶修背部，和梦里一样温暖，手指划破温泉的蕴气，略过脊骨，在右边腰窝轻轻按压。
叶修习武，背部没有太多肌肉，却结实匀称地顺着骨骼分布。看他的样子也不是练的外家功夫，王杰希思索着，找到 穴位，银针细细扎了进去。
叶修感到背上针扎的刺痛频率越来越快，王杰希一言未发，自己抬着头数星星数得脖子酸痛，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能说话吗？”
“你说。”
“为什么在这施针啊，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可是这里光线实在不好，天广地野，我心里毛毛的……”得了准许叶修语速飞快，喋喋不休。
“你是不是怕针。”王杰希经验老道，一眼看破叶修的反常。
叶修顿时默不作声
王杰希忍不住轻笑。
“说真的，要扎错穴位我会怎样？”
“不会危及性命，最多也就半身不遂。”
“……这不好吧”叶修慢吞吞说，我不通药理，再半身不遂岂不是离不开落龙岭，你这里又不养闲人，我的下场会很悲惨。”
“哦？”
“可能被拖去做药肥？”叶修想了想苏沐橙说过腌臜里种的木瓜最是香甜，沉痛道。
王杰希不想他如此异想天开，下针的力道干脆重了几分。
叶修叫唤几声，连连求饶。
玉竹把药端过来，时间正好，王杰希收起银针。叶修接过药吞了一大口，脸瞬间就白了。“这药好苦，怎么这么苦。”
“趁热喝完。”
叶修咬咬牙把一碗汤药喝尽。那苦味始终纠缠在舌尖，让他发了身冷汗。“再来几次，晴沙未解，我已被苦死。”
“还有心思说话那就死不了”，王杰希站起身，“先去休息吧，有事我会让麦冬找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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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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